【廖大進】我的妹妹哪有可能是殺手 2-9。

躺臥在地板上，右耳緊貼瓷磚，自遠方靠近的沉重腳步聲，像是冰冷鐵槌那樣敲擊我的臟腑。因緊張過度，分泌旺盛的胃酸令人痛苦不已。 頭部朝著大門，更讓我能清楚見識即將到來的恐懼。門鎖被輕易解除，接著咿呀地推開，玄關上頭的鵝黃色造型燈映出來人高大身影。 遮蔽半邊臉的長瀏海，掩不住臉上陰鬱殺氣，「晚安，我叫獵狗。」略帶嘶啞的嗓音挾帶壓力而來。 胃更痛了。 「果然是把氣味混在別人身上，企圖矇騙我啊。」叫獵狗的恐怖傢伙沉笑，從對話可以聽出他好像看穿桐乃的佈局。 像好奇地小孩那樣戳了戳鏡頭，再用手指彈了一下裝置在旁的收音麥克風。「攝影設備？是準備射殺我用的嗎？」 按照計畫，當獵狗大發厥詞前，子彈就該轟暴他的頭。桐乃怎麼還不出手？再不出手我就要被宰了..... 「臉上是假皮吧？氣味沒偽裝好喔，還以為你會戴防毒面具，雖然也對我沒用就是，咯咯咯。」獵狗發出難聽笑聲時，下巴的山羊鬍微微顫抖，「本來想說饒你一命的，但特別做出偽裝就代表你也是同黨囉？現在是拼命懷疑為什麼我還沒被狙殺嗎？你的同伴怎麼還不出手？」 ...... 難道桐乃現在也跟我一樣渾身使不上力嗎？雖奮力掙扎，卻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。 「咯咯咯，薄荷味的滋味不賴吧？不光是你，整棟大樓的人都一樣無力地躺著。」 想起自己是聞到一股薄荷香味後才失去氣力，香味來源是空調通風孔，這代表躲在2004號的桐乃也...... 「你聽得到吧？」那人對著攝影鏡頭打招呼，「好可憐，原本的獵人身分轉換為待宰的獵物。放心，我不會那麼快殺你，有些問題還要請教。對了，預告一下，到時候你會哭著求我殺你。」 不光是我，連桐乃也完蛋，守護她的話語言由在耳，然而無能的自己就要讓承諾像氣泡一樣幻滅。 真的可笑，到底從哪冒出來的的自信，讓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也敢誇口說要幫助妹妹、當她的助理，結果第一件正式任務就搞砸，只能像個垃圾、像攤嘔吐物那樣攤在地。 殺手，真的是和正常人不同次元的生物。 輕易觸碰的結果，就是和我一樣，遭受吞噬...... 「下午有先上門拜訪一次，那時還沒察覺原來你要對付的是我。真是可惜啊，要時候當時你就出手，說不定死得就是我。」那人越說越興奮，抽出手鎗，鎗口對準我的胸口。 還沒開鎗，我就能感受到那陣即將把身體轟出窟窿的劇痛。 想起中學時生物課撥的紀錄片，講得是私人屠宰場內的慘劇。裡頭飼養著大批肉牛，當肉牛準備變成肉塊時，牠們遭受極度不人道的處刑。畫面中，穿著圍裙的鬍鬚屠夫舞動鐵棍，在空中發出破空聲。 晃了幾圈，咻一聲擊破肉牛腦部。 頭骨破碎的牛嚎叫、掙扎。 第二棍、第三棍依序落下，就這樣活生生打死它。直至死亡，屠夫才輕蔑地甩了甩棍上的血，指示換下一頭牛。 下一頭待宰的牛就站在一旁，親眼目睹自已同伴被亂棍打死、見證幾分鐘後將施加在自身的暴行，它掙扎，卻怎樣怎逃不了死亡的命運，鏡頭最後停在到牛的雙眼，上頭泛著淚。 現在的我亦然，連眨眼的力氣也失去，或許是眼球乾澀、或許是悲從中來，我像那頭待宰的牛一樣流出淚水。 「不聊了，我今天特別多話。先殺了你同伴，我們今晚時間多的是。」 ※ 赴死前，一段不存在記憶中的畫面開始播放，就好像是使用第一人稱視角在看別人的故事那般，真實、卻又不切實際。 那天小男孩的父母出遠門，補完習的他搭乘安親班娃娃車踏上歸途，車最後停在靠近住宅區的路口。和老師揮手道別後，男孩興奮地躍下車。 才走幾步，類似蛇皮觸感的東西自陰暗角落纏住男孩頸部，那應該是條皮帶。耳邊是男人淫穢的邪笑，伸出舌頭，朝他臉頰一舔。 噁心的濕黏。 身體尚未發育的男孩無力反抗，懸在空中胡亂踢動四肢，渴望氧氣的大腦使男孩痛苦萬分，那是他第一次體驗到瀕死前的絕望。 但最後男孩活下來了。 緊繞在脖子的東西不知為何鬆開，大口呼氣、感受重生時，眼角撇見一個小女孩。 手上拿著鎗的妹妹。 ※ 「別了。」獵狗就要扣下板機。 轟地一聲，血濺上我的臉。 來源 :廖大進